死人失语,阅者无法向阳

想到什么写什么
咸鱼写手,喜新厌旧怪

  小凑  

【京紫】爱与小舟

3月初春的空气中还残存着冬天的寒意,内陆地区是常年的干燥,尤其是今年气候异常,从东北方向刮来的冷风促进了战况的胶着。但是薇尔莉特·伊芙加登现在思考得更多的是如何彻底击败狡猾的像是老鼠一样退却到几百里外的敌军,而不是和其他少数女军一样在偶尔的空暇时间关注皮肤的干燥度和利用油脂进行手部护理。
这里是位于布尔兰斯王国和阿斯特雷亚王国的交界地带,缺少绵延山脉的天然阻隔,在南北战争爆发前就多有摩擦的边界问题借助这次偷袭再次升级,模糊不清的边界问题似乎是特尔西斯大陆难以避免的焦点――即使它冬暖夏凉,足以满足人类无边的欲求。但总是有终点的,不能像是投入战斗过久反而逐渐遗忘了为何而战。
薇尔莉特收起餐盘和勺子,早餐是制作粗糙的麦子面包。当她打算从人声喧闹的食堂离开时,隔壁桌爆发出一阵放肆的笑声,坐在中间和青年士兵们一起大笑的是克劳迪亚·霍金斯中佐,他的声音不自觉有一些上扬,因他天生性格便是好玩活泼的,拥有极好的人缘,即是在战场中也时常可以保持乐观心态。基尔伯特·布甘比利亚少佐曾对霍金斯中佐的这个优点多次称赞肯定。
“对任何事物都抱有希望,这是人类最大的优点。”基尔伯特在一次双方小型冲突结束后和她这么说过,然后露出一个薇尔莉特无法理解的表情。
那时候薇尔莉特穿着一半都被染红的军服,半跪在一个垂死而轻微喘息的人身边,应他的要求抓住对方的手。尽管她并不明白,但在少佐的默认下薇尔莉特还是这么做了。那位垂死的士兵抓着薇尔莉特的手套,努力挣扎着想笑一下,但最后只能似哭似笑地看着薇尔莉特。
“薇……薇尔莉特,也许你,你并不能……记住我,但是……”
薇尔莉特思考了一秒,然后开口打断说:“人类会铭记您为这片大陆所作出的光辉贡献,以及伟大不屈的灵魂。”
对方很明显地怔愣了一下。像是明白了些什么,士兵用力抓紧了薇尔莉特的手,两人的作战手套上鲜血滑腻,对方难以用力。
士兵努力睁大眼睛用力看着薇尔莉特,眼中是无法抑制的悲伤。
年轻士兵的清秀眉眼被血痂遮了大半,他转头看向站在旁边的基尔伯特少佐,有眼泪从士兵的眼眶滑落,没入满是灰尘的头发。
周围是相似的情景,伴随着炮火的灰尘和声响,火光明灭。在盛大的交响曲中,军人们搀扶着蹒跚而行,医务兵步履匆匆,和其他许多人一样,在无边的喧闹和寂静中,士兵闭上了眼睛,呼吸停止。
对死亡司空见惯,对离去麻木空洞。
基尔伯特少佐对他行了一个军礼,转身离开。
长时间面对死亡容易使人麻木,战争使人的心粗糙,基尔伯特尽管不愿意,但还是逐渐习惯。
薇尔莉特松开了手,站起来跟上基尔伯特。
“霍金斯中佐派人送来了本次战况报告,少佐,您需要过目吗?”
基尔伯特少佐侧头看着薇尔莉特,却没有回答她,而是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薇尔莉特,你能理解刚刚的意义吗?”
薇尔莉特迟疑了一下,回答:“很抱歉,但我不能。”
基尔伯特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他转移话题:“薇尔莉特,你来有多久了?”
“报告少佐,已经有七个月十三天了。”
“虽然无法理解,但如果是少佐的命令,我会去学习的。”
基尔伯特露出一个鼓励性质的微笑,他摸了摸薇尔莉特的金发。
“这种事情,以后你会明白的。”

不知从何处吹来的大风穿过两人,小股透明的气流灌入身上的军服,薇尔莉特睁大眼睛,恍然发觉面前的少佐如沙般消逝,跟随着风去往远方。周遭战火纷飞化作满天的星光,轰鸣声逐渐远去,而她独自一人站在C·H邮政公司面前。
身上的不再是深色的军装,而是偏向华丽的自动人偶手记裙装。
“薇尔莉特,薇尔莉特。”
耳边是嘉德丽雅·波德莱尔的声音,薇尔莉特缓缓睁开眼睛,久违地有了迷茫感。
嘉德丽雅说:“真是少见呢,薇尔莉特这么放松。”
薇尔莉特看着面前的嘉德丽雅,开口说:“只是在暂时的休憩。”
嘉德丽雅看了看薇尔莉特手中的书,问:“能问一下你在看什么书吗?”
薇尔莉特翻到封面。
“奥斯韦德的《烽火如舟》,我认为是有用的书。”
“是因为克劳迪亚所说的吗?‘战争已经结束了,薇尔莉特也要学着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是的,少佐也下了这道命令。”
嘉德丽雅没有再说什么,她看向薇尔莉特的眼中一瞬间溢出悲哀。爱丽丝·卡娜莉在门口喊着嘉德丽雅,说有客人点名要嘉德丽雅写信,嘉德丽雅离开后,薇尔莉特迟疑了一会儿,翻回之前看到的部分。
“……处于战争中的人们几乎很少没有信仰。或者说并不是信仰,只是某种情感的寄托,这种处于生死混乱时代的情感纯粹得足以同信仰相媲美。它通常是和平年代的提炼与升华,介于肉与灵的冲突当中,人们会因为战争带来的残暴而摧毁它,也会因为仅存的善良追求与渴望它。”
“举一个常见的例子,面对漂亮的生日蛋糕,人们会过分珍视,但也会潜藏着毁灭的欲望,希望一刀切开它的内芯。玫瑰尽管带刺,可危险与美丽并存的诱惑驱使着人们。爱,在某种程度上也是独占和分享的对立。在战争中萌生的爱更加神秘,它渴望着苟且偷生,也梦想着一同赴死,时时刻刻的死亡威胁加剧了人们的不安和自私……”
薇尔莉特合上了书。书桌前的玻璃窗子被打开,做工精致的白纱窗帘在春风里飞扬,外面是望不到边际的湛蓝天空以及柔软的白云,空气洁净且带着春季的温暖和花的气息。

薇尔莉特再度陷入了困惑。

爱,是什么?

薇尔莉特从食堂里走出来时外面还下着大雨。室内人生喧闹遮盖了瓢泼大雨的声响,她撑开黑伞走进雨中,而把左手放进口袋,紧紧捏住那只碧绿的胸针――有着森林的颜色的胸针,也是少佐的眸色。
宝石冰凉的触感从指尖缓慢传达到心脏,与此刻下着的大雨一样冷淡不知人心。伞外的色彩是灰色黯淡的,伞下的世界是无趣麻木的。薇尔莉特独自走过其他说笑着结伴而行的士兵,一人逆流而行。
她的心里在默念着最近从少佐那儿看来的一句诗。
“银白的,轻捷地,像鱼一样,我的小舟驶向远方。”
基尔伯特少佐曾说,薇尔莉特应该尝试着读一些诗。虽然薇尔莉特很难去理解那些简短而意味深长的句子,但她还是有心去注意了一下。与基尔伯特少佐相反,克劳迪亚·霍金斯中佐对诗歌嗤之以鼻。
“少佐。”薇尔莉特停下脚步,对着撑伞走近的基尔伯特少佐行礼。基尔伯特少佐微笑了一下,说:“不介意我和你一起撑吧?”
“当然可以,少佐。”
基尔伯特靠近的一瞬间薇尔莉特就感受到了对方身上的热度,还有军服上干净的洗衣剂气息,混杂着潮湿的空气里难以干燥。雨天总是这样让人懒散,会让人联想到壁炉和书,就和少佐会让人想到洗衣剂的柠檬气味和战场的烟尘。
基尔伯特比她高了许多,于是他接过薇尔莉特手中的伞。手套与手套相接触,天空与森林的融合,银白色的小舟与银白色的鱼。没人知道那一刻薇尔莉特想到了什么,或是明白了什么。她突然开口问他:“少佐,您最近在看的那本书,是什么?”
“《特尔西斯百年诗集》,你想看吗?”
“不是的。”薇尔莉特否认了。
……
“少佐,银白色的小舟为什么要去往远方?”
基尔伯特闻言低头看着薇尔莉特的过分迷人的蓝色眼眸――她是一个美人。沉默了一会儿,他才说:
“或许是因为,有一颗心脏在为她跳动。”
“……”
“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尽管这世界都是自私肮脏的事,可毕竟还是有点好处的。有一颗无私的心脏愿为她而跳动,并愿意在她身后注视着她,在某一个瞬间,某个脆弱的,无助的时刻,可以抚慰她的伤口和痛苦。海外的风浪让她暴躁,贪婪,无助,而这是一颗人类的心脏,足以让她原谅世界的残酷,因为她是人类――不是别的什么武器或者机器。”
“这是爱吗?”薇尔莉特问。
“……是的。”基尔伯特回答。

尽管她无知,貌似强大,脆弱和固执,可他愿意送她去远方,越过高高的山丘去往新的大陆――她从未认识过的一个新的世界。而不是被锁在鲜血和战争里,迟早枯萎褪色。他的心脏愿为她而跳动,只希望她在某天抬头看到月亮时想起曾经有过的一颗心脏,那颗有力的,逐渐死去的心脏。

薇尔莉特其实并没有理解基尔伯特所说的话,爱与小舟,她本能地将这两种她不能理解的事物联系在一起,这是来自灵魂的抉择。
雨下得愈发大了,军靴的外皮满是水渍。路边的建筑不知何时消失不见,光影淡去,所有的轮廓都模糊不清,她越走越深入水中,水已经没过了薇尔莉特的小腿。身边的基尔伯特早已消失,像是洒在风里的雨水一样和世界融成一片。
回不来了。
薇尔莉特没有回头。
大滴的眼泪从她的脸上落下。薇尔莉特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这是她眼里下的一场梅雨,无法压抑的来自灵魂深处的痛苦让她困惑失措。她只是捂住了自己的嘴,跪在倒转的世界里,海水缓缓流入天空,于是有了这一场经久不停的,透明的雨。天空灰暗下来,星光斑斓,可那颗心脏早已被烧成灰烬,留下的是狼狈的谎言,薇尔莉特对此一无所知,她只是抬头,看到了,看到了深色的天空里一弯明月。
就像是那天基尔伯特坐在她的面前,薇尔莉特突然想起那时萦绕鼻尖的血腥味。

他看着她说。

“薇尔莉特,我真心爱着你。”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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