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失语,阅者无法向阳

想到什么写什么
咸鱼写手,喜新厌旧怪

  小凑  

【红色组】【历史向】列宁在1918

事实证明就算是历史向也可以甜一下的: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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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很冷,王耀在电影开场的时候才缩着身子走了进来。他紧了紧身上的围巾,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里面人很少,只稀疏坐了三四个人。还都是些老人。
王耀坐在位置上时才开始思考为什么他会突然来看这个,连他自己也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选择看这个。虽然说是这个小电影院搞的一个怀旧活动吸引那些想找点情调的人,但还是有很多其他新片的。
但是看见它就不知怎么想选它。
电影是1939年的,还是黑白的,有一点模糊。但意外让画面显得很柔和。配音响起来的时候王耀忍不住笑了一下。这个版本是那时上海译制的,配音还很生硬奇怪,在现在听来相当粗糙和可笑。
但在那个时候,这样的配音算是很不错的了。王耀感觉突然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那个时候王耀还是满身伤痕一脸倔强的样子,天天和本田菊打仗,有时会输得很惨可从来没喊过一句疼。
还有背上那道已经愈合留疤的刀痕,王耀的眉眼不自觉冷了下来。
瓦西里拥抱着妻子,摸着妻子的头发说:“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他的表情认真充满希望,语气坚定。
原来那家伙以前过得也没有比他好多少嘛,家人都穷成这样了,王耀想。1918年的时候他在做什么?啊啊,想起来了一点了,鲁迅先生的《狂人日记》发表了。他还记得他最开始看到《狂人日记》的时候心悸了许久,封建礼教里的吃人与被吃。他说真的不是看得很懂,有点当志怪杂谈看的,又害怕又忍不住翻来覆去地看,好像看了就会知道什么东西,好像不看就会错过什么东西。奇怪得很。
1918年,还有本田接管了山东,巴黎和会在12月开始了。王耀那个时候去巴黎的时候还满心兴奋以为总算可以有点底气说话了,可以把弟弟妹妹们接回家了。
王耀想自己那时候还真是天真啊。
结果还是那样。他带着耻辱和羞愤回来了,什么都没有改变,什么都不会改变。
柴可夫斯基的天鹅湖是王耀难得喜欢的俄国民族音乐。说不出的那种感觉,虽然只是黑白电影,但小女孩们穿着芭蕾裙,露出稚嫩漂亮的线条。柔软的白纱裙子随着动作一起一伏,足尖鞋贴合腿脚线条漂亮,在暗色的地板上跳跃。漂亮骄傲的小天鹅们,王耀安静地看着,无悲无喜。
就像所有的表演都会谢幕,小天鹅们总有一天会飞走的,都会飞走的。就和那个说好一起永远走下去的人一样,到头来还是抛下他一个人往回跑投入世界怀抱。
都是骗人的。
就算穿了好看的芭蕾裙,也成不了天鹅。

娜塔莎坐在沙发上安静画画的样子很美。小小的一个孩子,因为是黑白的看不出头发颜色,但能判断出是很耀眼的金色,头发扎成两个小辫,柔软微卷泛着温暖的浅色光泽。
小女孩穿着有些破的碎花裙子,拿着笔无比认真地画画,表情严肃,说不出的好看。扮演列宁的演员半抱着她问她妈妈怎么不给她补衣服。娜塔莎没有什么反应还是在画,很平静地说:“妈妈饿死了。”
“家里没有其他人了。”
1959到1961年也是这样。王耀忍不住用手扶住额头,他的神情在光影斑驳间看不真切。
突然就笑了一下。
那个时候,怎么说呢。他的上司从智慧勇敢的冒险家成了莽撞粗蛮的勇者。人心浮动,很多家人都到处找吃的。什么都吃,树叶,树皮,秸秆。那些曾经被遗弃的东西成了他们为了活下去的希望。王耀那个时候也很难挨,但总是要好一点的。
只要他的人民不死,他总是能活下去的。
王耀有看到过一个小孩子,很瘦,眼睛很大。扎着和娜塔莎一样的小辫子,穿着和娜塔莎一样却脏得看不出花纹的裙子。她没有那么幸运可以和娜塔莎一样到列宁的身边,那个小女孩,才七八岁大的小姑娘,最后只能在王耀面前轻微地呻吟痛苦地在母亲怀里死去。
她饿得甚至没有力气哭泣。她的母亲只是紧紧地抱着她的身体,没有反应,想来已经是习惯了。
习惯了就不会那么痛了。
不止是在北京的她们,同样的惨象遍及全国。
王耀到现在都记不清他最后是怎么回去的。他走进北京政府的时候还有些恍惚。那些干部领导从他身边匆匆走过,眼神游移不敢看他。
王耀走进自己房间的时候经过一块绿化带。长得很好的花,加上阳光的衬托在空气里显得更透明灿烂,好看极了。有个穿白衬衫的年轻人在树下没事做吹口风琴,断断续续不成调子。
但还是能听出口风琴的清朗。
王耀看着他,在他转过身看着王耀的时候扯了扯嘴角。
好,很好。你继续吹吧,没关系的。继续吹吧,吹吧。

他在关上房门的那一刻跌坐在地。
他小声哽咽。他害怕会被别人听见他哭。
王耀不知道那个时候他自己要怎么办才好,和伊万已经翻脸了,上司日渐迷失庸俗,没有人能拿出有效的措施。
他无声哭泣。
在当初阿尔他们来到这块土地时折磨他的时候他没有哭过,在曾经的弟弟本田菊手提刺刀来到这里时他没有哭,在巴黎和会上他站在会议室间众人从他身边漠然走过时他没有哭,在和那个说好了一辈子走下去的伊万翻脸时他也只是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他的人民经受了战争的考验和磨难,他们坚强坚韧无所畏惧,但最后他却让他们在和平年代痛苦饿死。
对不起,对不起。
王耀终于还是没忍住,在手臂间失声痛哭。
都是我的错,我是一个骗子。
答应你们说要找到光明幸福的话没能做到,而我卑劣地在众人背后活下来。
不老不死。

伊万也知道了他的情况。王耀不知道该说什么。伊万在王耀家情况好了些后才开始逼债,王耀真不知道该骂他还是谢他。当初决裂的时候他们比谁都声嘶力竭,把签的百份条约扔到对方脸上。锋利的纸张砸得生疼,在脸上擦过时会划出小小的疼了很久的伤口。
被逼出的眼泪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最后王耀义无反顾地走了。理所应当地,也遭到了伊万汹涌而来的回报。
或许不能说是伊万的,更准确地说是,伊万的上司的。
伊万站在他面前让他还钱时是面无表情的。顽固冷硬像块冰封千年的石头,怎么捂都捂不暖的样子。伊万的上司站在他背后,拿着烟斗微微眯眼笑了起来,满是讽刺。
王耀站在衣衫褴褛的家人中间,那时候他很瘦,脸色不知道是因为生理还是心理很难看。王耀的上司冷着脸扛下了那笔债,带着王耀他们走了出去。
可那时候家里哪有什么钱?没办法也只能掰着手指头四处精省着攒钱一笔一笔送到克里姆林宫去。大家整日愁眉苦脸的,但总会挨过去的。
王耀这么安慰着自己。他对自己说,什么都是假的,都能撑下去的。就像那天伊万微红的眼眶和发抖的声音,装作看不见听不见就好了。
然后就装聋作哑了几十年。

这部电影其实算不上尊重历史,很明显地可以看到里面修饰斯大林的痕迹。歪曲政敌和史实,意料之中。
影片最后是列宁和高尔基拥抱了一下说笑着要发战胜的电报。
苏/维/埃是不死的,可它的脚步还是停在了1991年12月25日。
那天王耀从家里偷跑出来去找他,可到处都找不到。那天莫斯科下着很大的雪,高大的雪松积了厚厚一层,看不见半点绿色。别的地方应该都在张灯结彩过着年末的圣诞节,到处欢声笑语。
伊万的家总让人觉得冷极了,纯粹的白,白到刺痛人的眼睛,冷到骨子里。但是伊万那家伙却笑得很灿烂,也很喜欢笑。声音也不是很粗狂的那种,有点软软的。王耀觉得那种声音很可爱,感觉像是戳戳雪白的糯米团子会发出“噗叽”声。伊万也喜欢向日葵,但大部分只能种在西南方顿河边。
他的家太冷了,偏偏他又喜欢这种追逐太阳的花。
是的,从东升到西落,永不停息。和他的苏维埃一样,和他的夸父一样,明知死亡也继续前行。

他在北方的寒夜里四季如春。

到最后王耀在红场看到了伊万,他换下深蓝的苏氏将校服,穿着浅色的外套,唯一不变的似乎就是那条长长的围巾。永远缠绕着他的脖颈。
不论他是苏/维/埃还是俄/罗/斯。
伊万亲手降下了苏/联的锤子镰刀旗。那片红色飘落的时候王耀简直快分不清是中/国的五星红旗还是苏/联的锤子镰刀旗。鲜血一样的颜色在灰白的背景下衬得很亮很刺眼。透过那片几乎遮挡了整个视线的红色,王耀恍恍惚惚看到了1949年他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升起那面奋斗了28年的五星红旗,迎风飘扬。它宣告着一个新的未来与时代的来临。
那么,有一天,他也会不得不和伊万一样亲手降下它吗?
伊万紧紧攥着那面红旗,沉默着。全场静默注视着他们的国家,没有任何举动却带着很明显的逼迫。
伊万宣布了新的名字:俄/罗/斯/联/邦。
王耀想,真是陌生的名字啊。
灰色的天空飘着的是陌生的白蓝红三色旗,没有了红色的明星一样的指路灯,很多人都找不到回家的路。
王耀站在三色旗下,对着陌生又熟悉的、曾在寒夜里紧紧相拥相互取暖的战友说:“你好,布拉金斯基先生。”
合适的距离与正确的措辞。
对谁都好。

电影结束了,王耀还在位置上坐了一下。那几位老人沉默着相继走出,他们全程都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安静的像是迷失千年的幽灵,只能孤独飘荡各处。
这个时代不能理解他们,也没有人想去知道他们的内心。
王耀起身,走出了电影院。
这时候天已经半黑了,路边的灯光浅黄晕染开。路上积了一层薄雪。还在下雪,王耀紧了紧浅色的围巾,伴着呼吸有白气在眼前氤氲。
一把黑伞撑在头顶,挡去点点落雪。
王耀抬头,看见面前高大的斯拉夫男人一张灿烂的笑脸,白金色的头发在黑伞里分外明显。
“耀,我们回去吧。”
“嗯。”
王耀点了点头,跟伊万肩并肩往前走去。他的一只手被对方近乎强硬地十指相扣放进宽大的口袋里,伊万的温度从指尖蔓延开来,温暖而持续不断。
王耀顿了顿,用力回扣住对方。
灯光温柔亲吻着世界,浅黄色晕染着冰冷的积雪,显出温暖的质地。前方的两人并肩同撑着伞缓步前行,同色的围巾在微风里交缠。
两排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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